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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童節過了,隨口說說寬容好

根據歷史學者房龍(Hendrik Willem van Loon,1882~1941)的描述,湯姆‧佩恩(Tom Paine,一位美國獨立戰爭時期的理性主義者、政論家)認為:真正的宗教──人性的宗教──有兩個敵人;一個是無神論,一個是盲信主義。但是當佩恩在表達這個思想的時候,受到眾人的攻擊。直到他去世一個多世紀之後,還是被他的同胞稱作「dirty and filthy atheist」。他在獨立戰爭之後前往英國,處境當然也不好過,終於以叛國罪而受審入獄,只因他宣揚美國民族確有其「神聖的義務」向英國宣戰。

可悲的是,理性言說在尚未取得哪怕為數不算多的人的信仰(天哪!最好不要)之前,已經夠惹人厭了;更何況看來為數較多者自覺或互相牽繫著熱情,而不想陷入「理性的沮喪」之中,那麼,像佩恩這樣的人就會遭到嚴厲的指控───即使他高呼無神論是敵人,盲信主義的信徒還是會指責他不夠盲信。他甚至變成了自己同胞的敵人。

房龍在《寬容》一書的倒數第二章以佩恩的故事作結,蒼涼地讓「美國成為第一個宗教和政治明確分離的國家」這樣一個「好的開端」也微微透露出「不幸的結局」。他寫道:「但這是最近兩千年的歷史中不斷發生的典型的事情。公眾的不寬容剛一發洩完自己的憤怒,個人的不寬容又開始了。官方的死刑已告終止,而私刑處死又問世了。」

讓我抄三段房龍的話來描述我今天的感受:

「恐怖,是所有不寬容的起因。」

「我們一旦認清了這個事實,馬上就有了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法。人們在沒有恐怖籠罩的時候,是很傾向於正直和正義的。但到現在為止,人們很少有機會實踐這兩個美德。」

「只要不寬容是我們自我保護法則中必不可少的一部份,要求寬容簡直是犯罪。」

房龍的結論似乎是積極的,他相信也許「一萬年或十萬年之後」,征服自身恐懼心理這勝利終將到來──他真像極了到英國去演說獨立革命之必要的佩恩,多麼樂觀的人呀?所幸,房龍晚年的時候並沒有像佩恩那樣,在他自己艱辛呼喚而締造的國度裡,即使是「壯著膽子要出門時,大家就慫恿小孩向他吐舌頭。」

而一萬年、十萬年既阻且長的路程尚未走完,今天我們還很容易看見強權的不寬容,並唾棄之。不過,當我們身為弱勢的時候,除了寬容自己的恐懼繼續滋長之外,還能生出對理性的寬容嗎?縱使那會使我們有一些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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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春

张大春

190篇文章 7年前更新

当代最优秀的华语小说家,1957年生,山东济南人。好故事、会说书、擅书法、爱赋诗。台湾辅仁大学中国文学硕士,曾任教于辅仁大学、文化大学。现任辅大中文系讲师、News98 电台主持人。曾获联合报小说奖、时报文学奖、吴三连文艺奖等。著有《鸡翎图》、《公寓导游》、《四喜忧国》、《大说谎家》、《张大春的文学意见》、《欢喜贼》、《化身博士》、《异言不合》、《少年大头春的生活周记》、《我妹妹》、《没人写信给上校》、《撒谎的信徒》、《野孩子》、《寻人启事》、《小说稗类》(卷一)(卷二)、《城邦暴力团》(1~4)、《聆听父亲》、《认得几个字》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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