罵人容易服理難,殆人樂見他者之謬,不喜悟一己之非。今無雜事,抄一篇罵人文字,看看這番罵,是不是真個涵泳圓融、通透精深?出宋代僧人惠洪《冷齋夜話》。
與遊褒禪山石崖下,見一僧,以紙軸枕首,跣足而臥,予坐其旁。久之,乃驚覺起,相向熟識予曰:「方聽萬壑松聲,冷然而夢,夢間歐陽公羽衣折角巾杖藜,逍遙穎水之上。」
予問:「師嘗識公乎?」
曰:「識之。」
予私自語曰:此道人識歐公,必不凡,
乃問曰:「師寄此山如今幾年矣?道具何在?伴侶為誰?」
僧笑曰:「出家欲無累,公所言袞袞多事人也。」
曰:「豈不置鉢耶?」
曰:「食時寺有碗。」
又曰:「豈不畜經卷耶?」
曰:「藏中自備足。」
曰:「不備笠耶?」
曰:「雨即吾不行。」
曰:「鞋履亦不用耶?」
曰:「昔有之,今弊棄之,跣足行,殊快人!」
予愕曰:「然則手中紙軸復何用?」
曰:「此吾度牒也,亦欲睡枕頭。」
予甚愛其風韻,恨不告我以名字鄉里,然識其吳音也,必湖山隱者。
南還海岱,逢佛印禪師元公出山,
重荷者百夫,擁輿者十許夫,巷陌聚觀,喧吠雞犬。
予自嘆曰:「使褒禪山石崖僧見之,則余為無事人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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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條通篇祇罵佛印,不著一字躁忿,惠洪亦在有事無事之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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