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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人我要政策

 

在我認識的朋友裡面,大家都看到龍應台的新文章〈政策制定中的一路思索──寫在文化部成立前夕〉,奇怪的是沒有人說看完了。基於友情之故,容我為朋友們解讀一下──

 

一篇2200字的說帖,龍應台不改其色,以天象應人事的情景交融告訴我們:「台北的天空連日陰霾風雨,街頭也浮動著焦躁不安和種種的情緒,但是,文化部就在這樣的空氣中出現了。」至於文化部成立前夕所昭示於國人的政策呢?我只能說:政策和作文應該是有距離的,可惜龍應台好像不明白。

 

龍應台花了將近200個字打了個「雨水重新回到花園」的譬喻,說明文化部可以創造經濟紅利,並假設這紅利賺到之後,就能讓文化「內容更深刻,價值更雋永」,聽來比多層傳銷公司還要誘人,卻比「夢想家」還要空洞。本立而道生,接著,龍應台作了9個排比句,囊括文化部所要服務的對象是全民,又花了將近400字,說明文化權則是基本人權,而傳統的文化政策思維似乎沒有因應台灣社會基礎結構的改變而改變。龍應台注意到甚麼改變了呢?以下的500字看來和「政策」接近了些,可是本質課題卻相當嚇人。

 

龍應台意識到台灣社會即將邁入「超高齡社會」,她必須創造出一個制度,好讓為數達311萬的熟齡人口(65歲以上,佔總人口比例的13.3%)把他們人生最後的「黃金十年」「轉化成文化的人力資源」!看不懂是不是?她要讓老人家享受充滿文化生活的晚年嗎?不,她的思索一轉,轉出了紅利來,遂如此寫道:「退休的美術、音樂老師、有經驗的公務員,如果給予完善的辦法,會不會願意進入醫院、監獄、孤兒院,去奉獻愛心和專業,進入鄉村,用藝術去輔導文化造村?」換言之,就是用政策誘導退休人口奉獻剩餘勞力,去從事她夢想中的「文化造村」。龍應台果有這份心力,應該早就和李家同並肩齊步到偏村去教作文了。

 

這篇說帖接下來的1000字雖然一再提醒台灣人民:我們有教養、有文明,應該更「自信和從容一點」,但是文章本身卻陷入了紊亂的邏輯和完全「跳tone」的異想。從我一個老熟於評文經驗的人看來,作者在這時反而已經緊張了,迫不及待地要調度些重量級的語彙來輔助文章的中空無物的力道了。比方說:忽而說要引進國外文創人才,「填補永續經營台灣的隊伍」;忽而又以德、瑞、日、韓、法等國的鉅額資本為典範,要協助民間團體各自去建立國際聯繫,還得經由外交部媒合地方政府文化局搞國際交流。再跳到擴充藝術家、作家、學者交換平台,這也還則罷了,博物館全球連線應該算不得政策吧?接著,又三級跳向東南亞、澳洲、紐西蘭,謂「南方視野的完整建立」、「以原住民文化為主體思維的南方眼光」,我就真看不懂了。

 

最糟糕的還不是思緒凌亂,而是於關鍵處打馬虎眼。當龍應台提到兩岸在文化產業方面還有很多談判要進行時,第一槍就對準了自己:「一個開放社會和一個權力集中的社會原本就立足點不均衡,我們對於強大的民間社會不能,也不會,用國家的力量去要求。」這話的意思是──國家不準備作甚麼了?

 

不,看起來龍應台還有下一句:「我在思索的是,我們對於台灣這個開放社會的文化的韌性,對於台灣這個公民社會長年累積出來的素養以及那份素養所蘊含的『力道』,是不是可以多一點從容和自信?」

 

挖靠!就是這樣耶!我只能說,以做官的來說,文章寫得還好,但是不寫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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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春

张大春

190篇文章 7年前更新

当代最优秀的华语小说家,1957年生,山东济南人。好故事、会说书、擅书法、爱赋诗。台湾辅仁大学中国文学硕士,曾任教于辅仁大学、文化大学。现任辅大中文系讲师、News98 电台主持人。曾获联合报小说奖、时报文学奖、吴三连文艺奖等。著有《鸡翎图》、《公寓导游》、《四喜忧国》、《大说谎家》、《张大春的文学意见》、《欢喜贼》、《化身博士》、《异言不合》、《少年大头春的生活周记》、《我妹妹》、《没人写信给上校》、《撒谎的信徒》、《野孩子》、《寻人启事》、《小说稗类》(卷一)(卷二)、《城邦暴力团》(1~4)、《聆听父亲》、《认得几个字》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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